那群不明生物正围着一簇生长得格外茂盛的血红菌菇，似乎在低声商量着什么。

可仔细看去，这些与其说是 “人”，充其量只能算是 “人形生物” 而已，这些 “人” 早已没了常人模样。

他们的衣裳被妖雾凝结的血水浸透，布料上长满细密的血色菌菇。

菌丝穿透衣料，与裸露的皮肤紧紧缠绕，有的甚至从眼眶、嘴角缝隙中钻出，暗红色的菌伞在雾中微微颤动，看得人脊背发凉。

裴昭明目光扫过他们周身，心中瞬间有了答案，他甚至都不用放开神识探查，只凭肉眼便认出了这些 “人” 的来历。

他们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妖气，与之前在镇死楼中，虞静如心神失守、忘记掩饰自身妖气时的模样如出一辙。

只一眼，裴昭明便彻底明白：这些人，正是李元景与中微子在镇死关乃至赤渊之地，经年累月 “收集” 的被妖雾感染之人！

看来事情果然如他之前所猜想的那般，李元景与中微子二人，正是利用这些人不惧妖雾的特性，让他们深入赤渊底部，做着不为人知的勾当。

只见其中一个身形高瘦的中年人，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陶罐，陶罐表面隐约能看到编织的藤纹。

他动作极其小心地将那簇血红菌菇连根拔起，连带着周围的泥土一起放入陶罐之中。

陶罐接触到菌菇的瞬间，竟散发出一道微弱的黑色光芒，如同屏障般将菌菇牢牢包裹，显然是为了防止菌菇产生的妖雾泄露，也避免菌菇被外界污染。

“动作快些！”

那高瘦中年人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铁片，“今日这一趟，咱们的份额早就满了，这些盈余都算咱们自个赚的。这赤渊邪性得很，拿到菌菇就走，别多待，免得夜长梦多。”

“是！” 其他几人齐声应道，声音里带着几分麻木，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。

他们纷纷从怀中取出相同的黑色陶罐，如法炮制地将周围生长的血红菌菇悉数收起，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，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。

有个矮胖青年动作稍快，陶罐边缘蹭到了菌伞，惹得高瘦中年人立刻出声制止。

“小心一点！” 高瘦中年人看着他毛躁的动作，忍不住出言告诫，“这净灵藤编的罐子可不经用，别血菌没收多少，倒先把净灵藤罐子给赔进去！”

人群之中，那矮胖青年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黄牙：“老谢，你就别操这份心了！咱们都采过多少回了，还能出岔子？再说罐子没了，大不了跟对面换呗！他们要血菌，咱们要净灵藤，正好互补。”

却不料那被称作“老谢”的高瘦中年人，突然伸手摘下衣襟上一朵沾着的血色小菌菇，屈指一弹，菌菇精准地打在矮胖青年的脑门上。

他没好气道：“站着说话不腰疼！你知道一个净灵藤罐子，需要咱们用多少血菌份额才能换吗？咱们攒点东西容易吗？”

说着，他的声音突然一顿，语气变得有些沉重：“难道……你不想多积攒些净灵藤，好早点离开此地吗？”

此话一出，石阶上原本因收集血菌而产生的细微响动骤然消失，连呼吸声都仿佛变得微弱。

气氛在这一刻陷入诡异的停滞，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复杂的神色，有渴望，有无奈，还有一丝深藏的绝望。

妖雾在他们的周身萦绕，将这些情绪衬得愈发悲凉。

过了片刻，老谢率先打破沉默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急切：“行了，别愣着了！虽然不知为何，今日领事还没发令催促，但咱们还是趁早交差。这些盈余的血菌，咱们尽早跟对面交换成净灵藤，多攒一点是一点。”

说完，他率先收拾好自己的陶罐，揣进怀里，脚步匆匆地朝着石阶上方走去。

其他几人也连忙跟上，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崖顶的妖雾之中，显然是真的不想在这危险的赤渊多待一秒。

裴昭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，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思索。

老谢？这个称呼，还有这身形轮廓，怎么隐隐有些熟悉？

他猛地想起之前在镇死关遇到的谢小花，还有范无九提及的、谢小花那失踪已久的爷爷。

裴昭明心中一动：难道这个 “老谢”，就是范无九那老儿的朋友，谢小花的爷爷——谢必昂？

是与不是，跟上便知。”

裴昭明心中念头一闪，不再犹豫。

他从石壁之上纵身一跃，如同一片轻盈的落叶，悄无声息地吊在了老谢队伍的身后。

无他！既然已经摸透这群人的身份。

不过是被妖雾感染、实力低微的可怜人，也就无需再遮遮掩掩。

即便他大大咧咧地跟在后面，以裴昭明的实力，再加上他们一心只想尽快交差的急切心态，也未必能发现异常。

事实也确实如此，老谢一行人只顾着沿着石阶向上走，丝毫没有察觉身后多了个 “尾巴”。

没过多久，裴昭明便跟着老谢来到一处开凿在崖壁上的石室凸起平台前。

越往上走，妖雾也就没有底下那么厚重，虽有妖雾成云，但是到了平台附近，裴昭明甚至能感知看清周围的景象。

裴昭明稍稍放出一抹神识，瞬间便 “看到” 数十个大同小异的石室，错落地分布在崖壁之上。

每个石室之间都用粗壮的铁索勾连，形成一张纵横交错的 “铁索网”。

而所有的铁索，最终都连接在更远处的一个稍大平台上。

那平台的另外一端，延伸出一段更长的铁索，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，径直没入对面浓郁的妖雾之中。

裴昭明结合方才老谢等人的只言片语，瞬间便猜到， 所谓的 “对面”，显然是与人疆水火不容的妖域无疑！

“人妖两族素来水火不容，如今却能达成交易，看来这血菌背后的利益，已经压过了所谓的民族大义。”

裴昭明心中暗道，对这桩跨族交易愈发好奇。

只见老谢一行人回到石室后，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，便看到老谢与那矮胖青年姚远两人一同走出石室。